两党相争，人民受益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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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|漫天霾

美国国会两党就基础设施法案达成协议，总额1.2万亿美元。

有人留言：“两党相争，人民受益”。他预设的前提是，联邦政府的投资对人民是有利的。既然是有利的，难道不是越多越好？那么那个要求削减投资的党派，是不是人民的敌人？既然有利，那么不要争，一锤定音也投资了，相争有什么意义？

所以他其实关心的并不是美国人民是否受益，他也不知道这样做美国人民能否受益。他关心的是有没有争。哪怕是两只狼相争，最终为怎么分吃一只羊达成协议，也会被他美化为“伟大的妥协”。

我们都知道他是什么意思。

一

问题在于：民主党和共和党生产财富吗？美国联邦政府生产财富吗？不生产。财富来自于千千万万的企业和个人的生产。美国政府要投资，资金来源无非三类：税收、举债和信贷扩张。不论哪一种，代价最终都要由美国人民来承受。

税收就是国有化，其本质是宣布你的收入并不完全属于你，联邦政府可以通过立法的形式来决定：你赚的钱有多少属于你自己。有可能你的收入低，不用纳税，但是对任何一个人征税都是对你不利的，因为那就是将资源从生产领域抽走，减少资本积累，企业的数量和规模会缩减，产出降低供给减少，因此你购买东西将会付出更大的代价，并且可能导致你失业。

举债也是税收。因为它最终要依靠税收偿还。所以所有赤字，都是落到每个人头上的债务。还不清了，就发新债还旧债，就是把债务留给后代。

这还不行，美联储就上手了，搞信贷扩张，“开动印钞机”。通货膨胀会稀释货币的购买力，实际上是一种隐秘的税收，将所有人的财富洗劫一空。

信贷扩张会造成错误投资和资本结构的扭曲，将生产要素错误地配置到远离消费端的领域中，导致人们的迫切需求无法满足；没有真实的储蓄支撑，这些错误的投资必然被清算，其结果就是经济危机，所有人的生活水平急剧下降。

信贷扩张还有“坎蒂隆效应”。那些离新增货币更近的人，如财政部、军火商、承建联邦政府工程的裙带企业会受益，而那些诚实生产的中小企业、领取固定工资和养老金的人会受损，于是完成了财富的再分配——是劫贫济富的再分配。

所以联邦政府投资的那些大型工程造福了谁呢？是承揽这些工程的大型承包商。随着“货币涟漪”的一层层扩散，那些为承包商、军火商供货的人也会受益。到了普通老百姓那里，最好的境况也不过是吃一点他们剩下的面包屑，受损才是常态。

二

最重要的是，联邦政府的“投资”不叫投资，它就是消费。或者直接说，就是浪费。

投资是什么？ 投资源自于储蓄；就是节制当前消费欲望延迟消费，就是花钱的目的不是为了自己当下的直接满足，而是为了满足他人，在此基础上谋求自己未来的更大满足。企业家购买机器设备，不是为了消费这台设备，而是通过它生产更多更好更便宜的商品，造福于他人。投资受盈亏机制的约束，当企业家判断正确了消费者的欲求，消费者就会金钱投票给他，让他赢得利润，否则他就会亏损甚至破产。

联邦政府的“投资”不符合上述定义。它花的不是自己的储蓄，没有利润盈亏机制约束，因此不用担心破产。事实上美国联邦政府一直处于破产状态，也没见几个总统或国会议员像企业家一样去跳楼。它的“投资”满足的是当政者的当下欲望而不是消费者的欲望，他们通过这种“投资”稳固自己的选票，或者争取在历史上留名。因此它是政客们的一种消费。

所以看到那些大型工程，你激动个什么劲？那不过是人家用你的或者别人的钱，给自己放了一个巨型烟花。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，脑残吧你？自己整天权利受损，为下个月的房租发愁，看到大型工程上马却热泪盈眶，有病吧你？

实际上，美国联邦政府本来就是一个独立于财富生产领域之外的消费机构，就是把许多人交上来的钱，通过供养大量公职人员、扶持自己中意的产业、补贴为自己投票的群体等方式花掉的机构。

为什么说这种“投资”不但是消费，而且是浪费？

这个浪费，倒不是说把高楼大厦直接炸了，或者把钱直接烧了，而是说，联邦政府没有利润激励机制，因此必然浪费和低效。另外，资源是稀缺的，政府投资的过程，会将稀缺资源从其他生产领域吸走，导致人们更加迫切的需求难以满足。这些资源如果被用于其他用途，会产生更大的效益，人们本来可以享用的更大的福利变得更小了，因此是一种浪费。

征的过程，把财富从民间抽走；用的过程，又从社会上吸走了稀缺资源。这是对经济的双重打击。

有的人总在说，基本建设搞得轰轰烈烈，交通、通讯不是更方便了吗？没错。一件错误的事情可能也会有一些好的结果，并掩盖了它更大的恶果，这没有什么奇怪的。我们不能因为一个强奸犯奸淫了一个独身女人，她生了孩子让她以后老有所依，所以就去称赞强奸犯。

三

如果还看不清联邦政府“投资”的危害，为何不想一想秦帝国？修长城、建阿房宫，哪一个不是“重大投资项目”，它造福了秦帝国的百姓了吗？四处征发劳力，榨干民间财富，导致民不聊生、饿殍遍野才是真实的历史。它满足的不过是秦始皇自己的欲望，与人民的福祉何干？

横征暴敛，大兴土木，在历朝历代、古今中外，都是恶政的象征，怎么到了现代，却成了拉动内需、增加就业、发展经济的善政？

除了凯恩斯主义的流毒之外，美国所谓的民主制度要为此负上很大责任。这种制度让所有人似乎都对国政有了发言权，但实际上消解了人民自己的责任，让他们可以在法律的保护下合法劫掠他人财富。但其结果却是，人人成为权力的奴仆和依靠国家的可怜虫。

经济发展和民生改善，依靠的是储蓄和投资，就是要藏富于民，而不是把节俭而来的储蓄用来挥霍浪费，那只会让人们变得更穷。如果都去看就业是否充分，秦帝国的就业是充分的、纳粹德国和F·D·罗斯福乱政时期的美国，就业也是充分的，因为几百万人都被强制从军了，看起来都有事干了，可是那有什么意义？那不是在创造财富，而是在毁灭财富。

再说，就业从来就不是联邦政府应该管的事，让它来解决就业，就是默认它有给每个人提供工作和口粮的义务。要知道美国政府最喜欢的就是人们呼吁为它增加义务，这意味着权力可以扩张了，税收可以增加了，可以安排更多的裙带关系了。

更关键的是，这种民主制度消解了当政者的责任。秦王朝苛政，造成人们生活困苦，谁应当负责任，有清晰的指向，那就是秦始皇。于是人们揭竿而起，使其二世而亡。反观当今美国，每个人似乎都可以参与政治，然而最终却没有人为其负责——政客从来不会因为大兴土木、滥发福利而被迫下台，反而会赢得美誉。在一个没有人需要为执政的结果直接负责的国家，谁不想在自己的任期内大搞项目，滥发福利收买选票？至于这样做的后果，反正任期只有四年或者八年，只要危机不在任内爆发，问题不断地往后转移，自己就大功告成，我死后哪管它洪水滔天！

现在搞大型工程，不用征发大量的劳动力了，因为被先进的技术设备取代了。市场经济的进步让财富创造呈现几何式增长，于是征敛一点财富，人们似乎看不到它对经济的伤害，反而对任何大型工程都产生自豪感。问题是，用于大型工程的所有资源，都是从民间抽取的，这和秦始皇修长城，将民间生产的物资全部抽走又有什么本质区别？人们似乎根本认识不到，如果不这样做，他们本来可以享受更好的福利。

必须牢记的是，是市场经济的迅速进步，填补了美国政府不断浪费的这个窟窿，于是才有了人们福利的增进。是因为市场经济创造了巨量的财富，让联邦政府有了征敛的可能，于是才有了大型工程的上马。而不是因为大型工程的上马，所以财富增加了，那就是典型的本末倒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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